聂绀弩
聂绀弩_百度百科
现代诗人、散文家。曾用笔名耳耶、二鸦、箫今度等。1903出生于湖北京山县城关镇。
1923年在缅甸仰光《觉民日报》、《缅甸晨报》当编辑时,读到“五四”时期在北京出版的《新青年》,深受影响。1924年考入广州中央陆军军官学校(黄埔军校)第2期,参加过国共合作的第一次东征。20年代中期,曾去苏联,入莫斯科中山大学,1927年回国。1931年“九·一八”事变后在上海加入中国左翼作家联盟。30年代中期,先后编辑《中华日报》副刊《动向》和杂志《海燕》。这时,他以短小精悍、犀利泼辣的杂文,引起读者注意。抗日战争时期,聂绀弩在桂林与夏衍、宋云彬、 孟超、 秦似编辑杂文刊物《野草》。“皖南事变”后不久,他在《野草》上发表了《韩康的药店》,从诙谐中体现讥刺,回击了国民党掀起的反共逆流,在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。杂文集《历史的奥秘》、《蛇与塔》,都是作为《野草丛书》出版的。前者杂论社会现象,后者评说妇女问题。后来又以二者为基础,编为《二鸦杂文》出版。解放战争时期,他的散文集《沉吟》和杂文集《血书》出版。《沉吟》通过人物记述表现了广阔的社会生活;《血书》是对黑暗现实的针砭、挞伐,并热情歌颂了中国共产党中央公布的土地改革文件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,聂绀弩在香港办报期间,仍以杂文为武器,批判各种怪现状、怪议论,宣传新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。聂绀弩在杂文写作上,有意学习鲁迅的笔法,但又形成自己的风格:行文恣肆,用笔酣畅,反复驳难,淋漓尽致,在雄辩中时时显出俏皮。他的作品多已收录于《聂绀弩杂文选》(1955)、《聂绀弩杂文集》(1981)、《聂绀弩散文》(1981)。
聂绀弩历任中国作家协会理事,香港《文汇报》总主笔,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辑等职。(蔡清富)聂绀弩落拓不羁,我行我素,不拘小节,周恩来说过他是“大自由主义者”。当年《申报》的《自由谈》上,有两个人的杂文与鲁迅神似,一是刻意学鲁的唐弢,一是随意为之的聂绀弩,他被认为是鲁迅之后的杂文第一人。晚年,聂绀弩运交华盖后又写起旧体诗来,古怪而又美妙,实为文坛一绝,堪称“我国千年传统诗歌里的天外彗星。”
有人说,若论武略,聂绀弩可以为将;如论文才,他可以为相。若单看一看他青年时代的传奇生涯,这一判断就不为过了。聂绀弩出生于湖北京山县城关镇,在读高小时就以作文闻名,同学们戏赠“聂贤人”这一雅号。高小毕业后,因家贫失学在家,但他仍攻读不辍,并将自己的习作寄到汉口的《大晚报》,且时有刊用。
1920年,在上海国民党总部工作的孙铁人在《大晚报》上读到他昔日的学生聂绀弩的诗作,大为惊异,马上致信报社总编、好友胡石庵:此生颇有文才,但尚需开拓视野,这样才不至埋没乡间,并邀请聂绀弩去上海。
次年,聂绀弩摆脱家庭的束缚,入上海高等英文学校就读。1922年,由孙铁人介绍,他加入了国民党,不久被介绍到福建泉州国民革命军“东路讨贼军”前敌总指挥做司书;1923年,他又南下马来西亚当小学教员,后又到缅甸做《觉民日报》等报的编辑;1924年又由孙铁人推荐,考入黄埔军校第二期,在这里,他与周恩来结识;1925年,聂绀弩参加了国共合作的第一次东征,在彭湃主办的“海丰县农民运动讲习所”担任教官。东征胜利后,他又回到黄埔学习;1926年初,从黄埔毕业后,他又考入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,在这里,邓小平、伍修权等都是他的同学。大革命失败,对聂绀弩震动很大,他曾表示要加入共产党。回国后,他先任国民党中宣部总干事,又任南京中央通讯社副主任,以后又兼任《新京日报》副刊《雨花》编辑兼撰稿人。“九一八”事变后,他积极宣传抗日,因此被迫逃亡日本,在日本被关进监狱几月后被驱逐出境。1933年7月,他回到上海,立即加入左联,从此投身到更为进步的文化斗争中来。
从日本回到上海后,聂绀弩就参加了“上海反帝大同盟”并成为左联理论研究委员会的主要成员。1934年3月,聂绀弩受聘国民党汪精卫改组派控制的《中华日报》。当时,汪精卫与蒋介石有冲突,所以报纸时有攻击蒋介石的言论,聂绀弩趁机在该报创办副刊《动向》,成为进步作家继《申报》的《自由谈》之后的又一重要阵地,在反文化围剿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。鲁迅给予了聂绀弩积极的支持。鲁迅后来将他1934年的杂文编为《花边文学》,共61篇,其中载于《动向》的就有22篇。
二建国后的第一次文代会,聂绀弩和楼适夷作为香港地区的代表参加。会议结束前,他们接到通知,某首长在北京饭店接见。到了出发时间,可聂绀弩仍高卧在床,楼三番五次叫他也无结果,只得动手揭他的被子。他坐起来,睁开睡眼说:“要去,你就去。”“约定的时间到了。”“我不管那一套,我还得睡呢。”说完,他又钻进被窝大睡去了。楼只得一人去见首长,还得为聂绀弩找一番托词。可是,直到会见结束,也没有见到聂绀弩的影子。
不久,聂绀弩调回北京。冯雪峰对人说:“这个人桀骜不驯,都嫌他吊儿郎当,谁也不要,我要!”就这样,他被安排到人民文学出版社,与楼适夷又成了同事。他自己说:我这个人既不能令,也不受命,要我做领导工作是不行的。那时,他一人住在办公楼后的一个大房间里。早上,别人都从远处赶来上班,他才趿着拖鞋在房门外刷牙,有事还得到他的房间去找他。
在出版社,他平时对很多事无兴趣,有时开会谈到与他无关的事,他就会不耐烦地走开;有时正在传达别人的话,他觉得与自己无涉,就不愿听下去。他的意思是,这类事什么时候都与他无关,用他常说的话是:“我不在内。”既然不在内,也就不必知道。
“三反”运动时,他认为自己不管钱,贪污浪费都不沾边,所以“我不在内”;至于官僚主义,他认为,自己不是出版社的主要领导,平时与人关系是嘻笑自如,谈不上什么官气,所以“我不在内”。但是,当有人借反对官僚主义攻击冯雪峰时,他却马上站起来,用自己杂文风格的语言将攻击者驳斥得哑口无言。这一次,他算是“在内”了。三在人文社,聂绀弩主持整理出版了包括《红楼梦》、《水浒传》等古典名著及一批古典文学选本。他自己则写了几十万字的古典名著的研究论文,又成了颇有影响的中国古典小说研究家。60年代初至“文革”前,在周恩来的过问下,他被安排在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任文史专员,潜心研究中国古典小说。
那时,住在半壁街的聂绀弩已是60左右的年纪,但是生活仍毫无规律,有时通宵写作,有时整天睡觉,白天来了客人,只能先在客厅等候。其时,在北大荒一同改造的黄苗子,也已回到北京,虽然住家离半壁街有些距离,但为了抄一点美术资料,常常到聂府借书。看到他生活无律,书桌、床头、客厅四处是烟头烟灰,就用一句旧小说的套头来形容他是:放浪形骸第一,自由散漫无双。
聂绀弩不仅写了大量精彩的古典长篇小说人物论,而且他的咏《水浒》、《红楼》等书中人物的律诗也在朋友间传诵一时。如他的咏林冲的句子:“男儿脸刻黄金印,一笑身轻白虎堂。”写得慷慨悲凉,催人泪下。基于他对这几部古典名著的造诣,黄苗子给他的书房提了一个斋额:三红金水之斋,意思是:“三国红楼金瓶水浒之斋”。不想,“文革”一开始,这斋额首先受到冲击。一天,几个戴着红袖章的造反派来到聂府,指着那斋额问什么意思。毫无准备的聂绀弩急中生智,回答说:“思想红、路线红、生活红,谓之三红;‘金’是红宝书上面的烫金字;‘水’是旗手江青姓的偏旁,因为尊敬,所以不敢直接写出来。”几句话说得来人目瞪口呆,但还是一把撕碎斋额,骂道:“你是什么人,你也配!”斋额被毁后,聂绀弩特意跑到黄苗子处报告前后经过,然后说:“将来你另外给我写幅大的,我给你裱好再挂上。他们还没有抄掉我的钱,我有钱,几时我请你吃饭。”
四从1929年在日本结识了自己的湖北同乡胡风,由上海、武汉、桂林、重庆而北京,两个人结下了终身患难情谊。1955年胡风事件中,所谓的“胡风分子”大多锒铛入狱,以聂绀弩与胡风的关系,自然也难脱干系,他被隔离审查。人们当时在他的一份交代材料中看到的第一句话是:“我比胡风分子还要胡风分子。”大概最终也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,在给予“留党察看”和“撤职”处分后,1957年上半年又回到了出版社。
逃了初一,跑不了十五。1957年下半年整风反右中他还是被定为右派,原因是他为周颖修改了一份有关整风的报告,修改和增添了几句话,夫人被划为老右,他也沾光了。1962年初,刚从北大荒回来的聂绀弩找到胡风的夫人梅志,要她设法尽快与不知生死何处的胡风联系上。胡风被关押十年回来后,聂绀弩第一个上门来看望。胡风旋即被送往成都监外执行,还是聂绀弩赶来为他送行。此后两个人还常有书信往来,不断以诗作唱和。
在历尽磨难后,两个人先后出狱却成了又病又老的老人,只有好友萧军虽也经灾难却健壮如昔。他曾弄了一辆车,把胡风拉到聂绀弩的病房,三人合了一张影留作纪念,而他们却不能畅谈如昔了。初出监狱,周颖带聂绀弩上理发店理发,“览镜大骇,不识镜中为谁”。九死一生归来,形如鬼影,聂绀弩作《对镜》四首以舒怀;胡风80寿辰聂绀弩作诗云:“无端狂笑无端哭,三十万言三十年。”前句指胡风出狱后精神有时失常,“三十万言”指胡风关于文艺问题的三十万言《意见书》,“三十年”指胡风因这《意见书》而遭受的三十年的非人折磨。读来让人凄然。
在胡风事件中,舒芜因提供胡风给他的信件使势态迅速转向而成为人们眼中的“犹大”不被人原谅。但是,舒芜却是聂绀弩的密友,聂绀弩对他还颇有好感。人们说这源于聂绀弩的爱才,其实,也源于他对历史的洞察。
聂绀弩晚年向人讲了这样一个故事:1945年,胡风发表了舒芜的《论主观》一文后,就被认为是与毛泽东思想相冲突而受到批判,抗战胜利后在香港又组织了对胡风的文艺思想的批判。解放后,在思想改造运动中,在广西工作的舒芜写了文章批判自己的《论主观》并发表了《致路翎的公开信》,对胡风的文艺思想的批判也逐渐升级。1954年夏天,老友何剑勋来北京看聂绀弩,在人民文学出版社的院子里他们碰到已调到这里工作的舒芜,三人就一起出去吃饭。饭后,聂绀弩建议一起到离这不远的胡风家看胡风。进了会客室,胡风好一会儿才出来,他与众人寒暄后,就指着聂绀弩说:“老聂,你也太不像话了,随便把什么样的人都带到我这里来?”聂绀弩一听,就觉不妙,不想胡风当众就对舒芜表示不欢迎。
大家急忙出来,到北海去喝茶。
舒芜说:“胡风太自信了,我手头上就有他的几封信,拿出来大家看看,很可以说明问题的。”聂绀弩只得劝说:“你在气头上,这种事,非同小可,冷静了再说。”可能在这时候,上面又组织了对胡风的批判,舒芜就抛出了胡风的信。聂绀弩认为舒芜这样做是为了泄私愤,这样虽然不对,但是最后对胡风上升到反革命的高度,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。
1982年,舒芜60岁时,聂绀弩写诗相赠,其中有句:“错从耶弟方犹大,何不讨廷咒恶来。”他认为,人们把舒芜比作胡风的门徒是不对的。认为人们恨犹大而不恨送人上十字架的总督,是一大怪事。
他说:犹大的故事是编造的,这样使人转移目标。正如他系狱十年,源于某人告密,而他出狱后从不去追查告密者一样。
聂绀弩(1903.1.28—1986.3.26) | 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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视点·纪实 (下) □李辉 不让个人消融于原则之中 聂绀弩是共产党员,可他没有因为政治上的对垒而中止与国民党高官康泽的个人友谊,这的确显得十分特殊。一个是共产党员领导下的左翼文人,一个是国民党特务要人,双方心照不宣,并没有影响相互往来。各自都没有放弃各自的原则,但又没有让原则伤害个人。这也许正是聂绀弩与众不同之处。参与集团政治,却不让个人消融于原则之中,他更愿意在心中保留一点属于自己的领地。 聂绀弩与胡风有着半个多世纪的友谊,正是胡风在日本将他介绍进左联,第一次参加一个松散的组织。但是始终我行我素,做人的原则、交友的原则,在他那里以特殊的方式体现。1955年,当批判胡风文艺思想时,他撰文参战,还四处应邀作报告。与此同时,他们夫妇却在胡风夫妇最困难的时刻,给他们送去关怀的温暖。在胡风被捕三天前的日记中,就有关于聂夫人周颖前来家中“闲谈、打扑克”的记载。而当时的情景是,《人民日报》刚刚以“反党集团第一批材料”为名发表舒芜提供的胡风信件,对于胡风,人人惟恐避之不及。在以后彼此先后受难的日子里,他们两个家庭依然互相安慰,保持着真诚的友谊。 可是,与此同时,聂绀弩与胡风对之深恶痛绝的舒芜也保持着良好往来。在他担任人民文学出版社负责人期间,他一直欣赏舒芜的才华,把他视为难得的才子与得力的编辑。在舒芜成为“右派”之后,他们仍然往来如初,在创作旧体诗的那些日子里,舒芜更成为他难得的知音。 这便是独立不羁的聂绀弩。 屡遭厄运淡然处之 在1955年随反胡风运动而开展的“肃反”运动中,经历如此丰富人际关系如此复杂的聂绀弩自然难逃厄运。 “文革”中聂绀弩被捕并被判处无期徒刑的原因,至今没有明确。一说是他仍然给四川狱中的胡风写信吟诗,一说他随意“攻击江青、林彪”。不管是哪一种,使他招致磨难的个人原因,是他与众不同的处世方式。他不可能见容于那个时代。 此时,铁窗内窄小的空间,再也不能任他潇洒漫游。一生不愿受纪律、原则、规范约束的他,却不得不在这样一个场所消磨生命。 在狱中他写过一首《沁园春·赠木工李四》,记述他学习的情景:“马恩列斯,毛主席书,左拥右摊。觉唯心主义,抱头鼠窜;形而上学,哑口无言。滴水成冰,纸窗如铁,风雪迎春如沁园。披吾被,背《加皮塔尔》,鱼跃于渊。坐穿几个蒲团,遇人物风流李四官。藐鸡鸣狗盗,孟尝宾客;蛇神牛鬼,小贺章篇。久想携书,寻师海角,借证平生世界观。今老矣,却穷途罪室,邂逅君焉。” 与友人谈到十年囚室生涯,聂绀弩从来是轻松一笑。他对冯亦代说过:“我在监狱中比你们的日子好过得多,至少用不着早请示晚汇报跳忠字舞。”他对楼适夷也说过:“比你们在外边好一些,没有高帽子,没有喷气式,没有大批判和红卫兵!能安安静静地读书!”在得知爱女海燕就在他出狱前不久自杀身亡的噩耗后,他痛苦过,但又以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老伴周颖:“陈帅、贺帅们的死不比海燕重要千万倍么?” “要我长寿,我就得活吗?” 说来也巧,聂绀弩的家乡湖北京山就与我的家乡随县(今随州市)相邻,只有一山之隔。一次谈到何应钦的家乡究竟在哪里,我们争辩不休。我似乎听人说过何应钦是随县人,他以肯定的语气否定,争到生气时,他甚至把手中的书用力甩到一旁。后来证明确实是我的错。我不由暗暗好笑,我这样的年轻人,居然会和一个黄埔军校二期学员争辩何应钦的家乡在哪里,真是唐突得很。现在想来,大概是他表现出来的达观、诙谐,才让我在他面前没有丝毫拘谨。 我去看他的时候,疾病已使他卧床多年,被子总是盖着骨瘦如柴的身躯,印象中几乎如一段没有生命的木头。初见面时我便涌起一种悲哀,未曾想到一个在人们传言中曾经那样潇洒自如充满传奇色彩的人,如今只能依靠在床背上消磨时光。 离床不远放着一张桌子,印象中上面用玻璃板永远压着围棋棋盘。前两年他还能偶尔下床与友人对弈,后来,对于他这只是愉快的记忆。 在迟迟才举行的胡风追悼会两个多月后,聂绀弩也告别了人间。当人们前往八宝山同聂绀弩的遗体告别时,周颖把这样一句话题写在素笺上,分赠给大家: “绀弩是从容地走的,朋友,谢谢您来向他告别。” 去世前不久,聂绀弩在人们看望他并祝福他健康长寿时,却反唇相讥:“长寿,长寿干什么?大家要我长寿,我就得活吗?”走近生命的终点,面对死亡,还是那样独立不羁。他还是他。 |
《现代》九月号的《文艺独白》上有一篇反对杂文的文章,作者林希隽先生说:“杂文”的“蓬勃”,是“畸形的发展”,“意义是极端狭窄的。如果碰着文学之社会的效果之全般问题,则决不能与小说戏曲并日而语的。”“在目前,现时代,现社会,……随时随地都有着……更有意义的文学创作之丰富的题材……为什么不下点功夫把这些写成小说或戏剧,却偏偏要写些那种零碎断片的杂文?“要不是说作家之甘自菲薄而放弃其任务,即便是作家毁掉了自己,以投机取巧的手腕来代替一个文艺作者的严肃工作。”“严格地说,是宣告作家创作精神的破产,没有刻苦艰辛的态度来埋首于一些繁重文学创作。”此外,林先生还说,“写杂文,应视是最可耻可卑的事,充其量只是一种浪费的生产罢了。”不用说,“倘若以现阶段的文艺眼光来看,这现象……非特无丝毫需要之处,反且是一种恶劣的倾向。”
林先生的字典上,大约没有更多的辱骂了;不然,这篇“杂文”(对不起,在林先生把自己这篇大作明文规定为“小说”或“戏曲”以前,我只好不揣冒昧地称它为“杂文”)该不会一千多字就完卷的吧。
“杂文”是文章的一种体裁。它现在也许还没有成为定型。
但文艺上的各种体裁,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;杂文也跟小说戏曲一样,会由作者的努力,形成一种固定的形式。何凝先生在《L.S.杂感选集》上说的“这种文体,将要因为L.S.而变成文艺性的论文( Feuilleton)的代名词”,正是这个意思。文章不从内容上去观察,不注意文章所演的任务,先注目于作为形式的条件之一的体裁,把某些体裁抬到三十三 天,某些体裁打入十八层地狱,完全是形式主义的偏见。至于由某种体裁来推断作者是可尊可敬或“可耻可卑”,这种智慧,恐怕只有为沙利文饼干公司服务的先知(?)“任道先生”才有的。
小说戏曲,不错,能够用具体的形象,把社会的现象指示给读者;它的任务的确不是杂文所能达到的。但杂文也自有它独特的任务,为小说戏曲所不及的地方。眼前就是例子,林先生的这篇杂文和杂文家林先生“为甚么不下点工夫,把这些写成小说或戏剧,却偏偏要写成零碎断片的杂文”呢?也许林先生自己以为是“创作精神破产”,所以“甘自菲北,“投机取巧”,但依我看来,未必不是因为这篇文章的“题材”,再下多工夫,也不能写成小说或戏曲,所以不得不借重于自己所深恶痛绝的杂文的吧。依此说来,文章的体裁,各有各的用处;即使个人的偏见,看不起某种体裁,到了非用它不可的时候,可又不能不采用。甚么杂文“决不能与小说戏曲并日而语”,是一句毫无意义的废话。
“杂文”的“蓬勃”,也许可说是一种“畸形的发展”;但这畸形的原形,决不是像林先生所说,是由于作家之“菲北,“投机”,“可卑”,畏难等等个人的缺陷之类;倒是有它确凿的社会根据的。“在目前现时代,现社会”,现中国,固然“随时随地都有着丰富的题材”,可以“下点工夫”,“写成小说或戏剧”,但是能下而又肯下工夫的是谁呢?有闲的遗老遗壮遗少们,只是天字第一号的滑头,虽不一定积极地直接地成为剥削者;但在这动乱的社会,一面既怕旧东西的残害,一面又怕新的力量来夺去了现有的优势,于是在自己的周围造起一座墙,跟社会隔绝得水泄不通,好像某种动物,一遇险象,就先设法朦蔽自己的眼睛,或把整个身体都缩到某种地方去。纵有“丰富的题材”,也看不见,还谈甚么“创作精神”?有些没落的“沉痛”,那只好“寄”之于“悠闲”,写点四平八稳,从容恬淡的正宗小品,聊以排遣这目前的岁月。不但小说戏曲写不出,就连散文也只能“斜而不敢“杂”!自然,有些聪明的遗少们,是会借“埋首”创作,来做逃避现实的口实的。可惜他们的视野既小如针尖,又不敢正眼凝视现实,“丰富的题材”,在他们面前,也变成贫乏。他们“写成小说戏曲”,只能是经过了粉饰歪曲的画图。不过他们毕竟是聪明的,不但借“埋首”创作来逃避现实,并且借“埋首”创作来反对杂文了。此外,还有些无文无行的角色,小说戏曲不用说,能够写点通娘捣奶奶式的他们的所谓杂文,已经要算是他们的选手,根本就不该对他们存甚么希望。不用说,把“丰富的题材”,“下点工夫”,写成作品的任务,只有在另一部分的作家的肩上。这另一部分的作家,“丰富的题材”是要采取的,小说戏曲以及任何文艺体裁是要运用的。他们写过不少的小说戏曲,现在还在写,而且将不断地写下去。
不过他们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作家,他们要最直接最迅速地反映出社会的日常事变,因此就较大量地产生了最直接最迅速地反映社会日常事变的杂文,由这种“畸形的”社会根据产生出来的杂文,不但丝毫不足以“宣告作家创作精神破产,没有刻苦艰辛的态度”,刚刚相反,它正是作家的“创作精神”,正是从刻苦艰辛中产生出来的创作。只有窃取光荣的杂文的形式来做反对杂文的杂文,像林先生的大作之类,才是这种杂文的例外。
现在再看社会上需不需要这种杂文。林先生为要说明“以现阶段的文艺眼光看来——非特毫无需要之处”,故意把读者对杂文的欢迎及杂文在读者中的影响一字不提,这手法是很巧妙的,可惜马脚不留心时候又露出来了。林先生自己说,“而杂文之不胫而走,正是不足怪的事”。有这样的事么?
杂文“丝毫无需要之处”,却又能“不胫而走”;走了,又“不足怪”。这道理恐怕只有林先生自己才懂得。“倘若以现阶段的文艺眼光来看”,杂文的“不胫而走”,我也说“正是不足怪的事”。历史转动了前进的车轮,使大众迫切地需要理解。
正同需要物质的供应一样,他们也需要精神的粮食。“拿粮食来!”他们喊。可不一定限定作家只写小说戏曲或某种特定的体裁。不过,“在目前,现时代”,他们不期然而然地多量地选择了这种最直接、最迅速地反映日常事变,而又最浅显最容易消化的杂文。在这种场合,杂文绝不是什么“丝毫无需要之处”或“浪费的生产”,除了林先生自己的杂文。
一九三四,九,二,上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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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年聂绀弩 |
聂绀弩简介
●1903年1月28日出生于湖北京山,17岁离家,到马来西亚当过小学教员,后到缅甸做报纸编辑
●1924年考入黄埔军校二期,在那里结识周恩来
●1926年初留学莫斯科中山大学,成为邓小平的同学。新中国成立后,任香港《文汇报》总主笔
●1958年被打成“右派”,发配北大荒
●1967年“文革”期间以“反革命罪”系狱近十年
●1979年获平反昭雪
●1986年在北京逝世
●聂绀弩被誉为鲁迅之后“中国杂文第一人”
黄苗子挥毫作画,谁能想到他心中隐藏着背叛的秘密呢? |
黄苗子简介
●1913年生于广东省中山市,小时在香港就读,喜爱诗画文艺,八岁习书法,受家庭影响。十二岁从名师邓尔雅先生学书。
●1933年后在上海从事美术漫画活动,并任上海大众出版社编辑。
●1938年以后,在广州、重庆、上海等地工作及从事文艺活动。
●1950年后,定居北京。
●1949年后,黄苗子先在华北革命大学政治研究院学习,后任政务院秘书厅秘书,人民美术出版社编辑,中国美协理事,民革中央监察委会常委。
●20世纪80年代后,黄苗子曾任全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委员、全国书法家协会常务委员、全国美术家协会委员等。是第七届全国政协委员。
告密与否?
让《聂档》的作者寓真感到心痛的是:“我留心看过很多怀念聂绀弩的文章,当然不少是他的朋友们写的,我很想从其中找出一句对以往的检举揭发行为的反省的话来。然而没有,没有任何一个人坦白自己有过什么对不住朋友的行为。”
章诒和在文章中也感慨:“人在阴影中呆久了,便成了阴影的一部分。”
学者王容芬是少数几个为黄苗子提出辩护的人,她指出:聂档提供的十首诗里没有一首给黄苗子的,按照“公安机关负责人”“叫诗的提供者来当诠释者”的原则,黄苗子既无缘提供,也无由诠释,并不能由此断定黄是提供者和诠释者。
在章诒和发表的另一篇有关聂绀弩入狱的文章中,有一句话:“像迟钝的聂绀弩,1967年3月,他还和黄苗子、黄药眠商量搞个轮流聚餐会,随即被黄苗子告发。没多久,聂绀弩就被押上了囚车”,这句话被王容芬指出有时间上的问题。“黄药眠‘文革’伊始就被康生点名批斗,黄苗子1966年10月起即失去自由,与妻入狱七载,聂绀弩1967年1月被捕。这三个人不可能在1967年3月跑到一起商量什么轮流聚餐会。”
但王的这篇文章后来被香港《开放》杂志临门撤稿,在总编辑写给王的信中称:“(我刊)找到大陆知情人了解实况……寓真只是没有直接点名指出黄苗子,他文章中引用的不少材料就是出自黄苗子之手。……寓真文章要在大陆发表,他有所保留是可以理解的。”
寓真有所保留的部分是什么?这引起了众人的好奇。作为《聂档》的作者,他接触到最多的原始材料,在他公布更多的资料之前,黄苗子已经处于千夫所指的不利境地。
寓真无疑是对此事件的真相最为了解的人。最让他感慨和佩服的,是聂身上一个文化人的超然物外的疏放和豁达。“他的10年牢狱之苦,祸根首先发自他的朋友,然而,他竟然没有怀疑过任何一个朋友,没有埋怨和责备过任何一个朋友。当他出狱之后,原来的朋友都若无其事,和洽如初。”
在《往事并不如烟》一书中章诒和写到她有天去看望聂绀弩,谈及她的监狱生活。她对聂说自己也曾经告过别人的密。从被抓的那一刻起,她就一直认为自己无罪,但从她揭发那人被枪毙的那一天开始,便觉得自己真的有罪了。
“罪不在你,错不在你。”聂绀弩开导她:“密告,自古有之,也算个职业了,是由国家机器派生出来的。国家越是专制,密告的数量就越多,质量也越高。人们通常只是去谴责犹大,而放过了残暴的总督。其实,不管犹大是否告密,总督迟早也会对耶稣下手。”
承认与否,道歉与否,对于告密者,聂绀弩生前就已经原谅了。
http://www.ddhw.com/vhnews.aspx?topic_id=1000&msg_id=790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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